逸闻趣谈

《文献通考》《新唐书艺文志》：“裴度修福先寺，将求文于白居易。湜怒曰：‘近舍湜而远征居易，请从此辞。’度谢之。湜即酣饮，援笔立就。度酬以车马绘彩。湜大怒曰：‘自吾为《顾况集》序，未尝许人！今碑字三千，一字三缣，何遇吾薄也！’度笑曰：‘不羁之才也！’从而酬之。”

冯梦龙《谭概?矜缦》：“裴度修福先寺，将求文于白居易。皇甫湜笑曰：‘近舍湜而远取易，请从此辞。’度遂以文属湜。文就，度酬以车马器玩约千缗。湜怒曰：‘碑字三千，每字不值绢三匹乎？’度依数酬之。湜又索文改窜，度笑曰：‘文已妙绝，增一字不得矣！’”记得1982年1月5日《人民日报》漫画增刊《讽刺与幽默》，曾引用过上面这则故事，并为此添加了一段按语：“文三千，每字索绢三匹，裴度已付绢九千匹。皇甫湜贪得无厌，仍欲修改增字，难怪裴度婉言谢绝。不然，碑文超出万字，裴度将增加一大笔开支。观此，知写长文章，争稿费之风，古已有之。”

今识，如以皇甫湜的平生经历和行为轨迹观之，他是个襟怀坦荡、敢作敢为的儒家子弟，岂有不谙“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”的古训，而摒弃应有的行为准则？况且，皇甫湜与裴度是过从甚密的同好，即使果真有过“亲兄弟明算帐”一般的直言不讳，也不是不可以的。其时，皇甫湜尚且生活维艰，是裴度在关爱着他，于情于理，总不至于存有非分之想。因此，后人不能凭藉古人的某些杂记琐闻来对一代文章钜公妄断功过是非。

说到“文章钜公”，还真有一个历史掌故，说的就是韩愈、皇甫湜“高轩访童”的一段佳话：

洛阳城里纷纷传说，有个名叫李贺的七岁幼童，聪明早慧，写得一手好诗。有人还把他的诗抄录下来，互相传诵。诗稿传到韩愈、皇甫湜手中，他俩读后，击节叹赏；但不相信一个七岁幼童会作出如此好诗。所以，两人决定坐马车去造访李贺家，一探虚实。李贺家是唐代初年郑王的后裔，但已家道中落。李贺父亲李晋肃在边境地区任职，是一位低级官吏，其时正好在家度假。韩愈和皇甫湜说明了来意，李晋肃就让李贺上堂拜见两位大文豪。韩愈凝神细看李贺，身材瘦削，头上双髻高挽，满脸稚气；可那条“通眉”又粗又黑，两眼炯炯有神，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勃勃英气。韩愈同皇甫湜交换了一下眼色，拉着李贺的手，笑嘻嘻地问他：“近来读些什么书？”李贺恭敬地回答“在读屈原的《离骚》。这真是一篇雄奇奔放的杰作啊！”韩愈听后为之愣，想了一下后便提出请李贺当场写首诗的要求，李贺满口答应。韩愈指指皇甫湜，不假思索地告诉李贺：“我俩今天一起来看你，就以此为题吧。”李贺点点头，快步走到一只矮几前，铺纸磨黑。顷刻之间，诗已完卷，并用工楷录毕，恭恭敬敬地递给韩愈。韩愈看了，连忙递给皇甫湜，附在皇甫湜耳上不住地夸奖：“太妙了，真是神童！”皇甫湜展开李贺的诗稿，《高轩过》三字赫然入目。诗云：“华裾织翠青如葱，金环压辔摇玲珑。马蹄隐隐声隆隆，入门下马气如虹。云是东京才子，文章钜公。二十八宿罗心胸，笔补造化天无功。庞眉书客感秋蓬，谁知死草生华风。我今垂翅附冥鸿，他日不羞蛇作龙。”诗的末二句，表示希望攀附二公，以提高自己的声誉。当下，他俩征得李晋肃同意，邀请李贺去韩愈家作客。果然，韩愈、皇甫湜慧眼识人，不久以后，李贺成长为一位别具风格的诗人。他的幽峭奇伟、想象丰富的诗章，为唐代诗歌的发展，增添了辉煌的一页（参见《新唐书艺文志》）。

①《文献通考》，原马端临撰。三百四十八卷。按《通典》成例，别增经籍、帝系、封建、象纬、物异五门，共为二十四门。《通典》所收材料自上古至天宝，此书自天宝增补续修至南宋嘉定末。《新唐书艺文志》，宋欧阳修、宋祁等撰。二百二十五卷。自庆历四年开局，至嘉祐年成书，共十七年。修撰本纪、志、表，祁列传。

②綵：采色的丝织物。通“采”、“彩”。

③缣：唐制布帛四丈为匹，亦谓匹为缣。又，特指双丝织的微带黄色的细绢。

④缗：钓丝。用绳（缗）穿连成患的钱，即贯线。

⑤文章钜公：文章大家。参见《辞源》本词条。

⑥高轩：高敞之轩，尊称人之车。《注》：“轩，车通称也。”

⑦李贺：《新唐书艺文志》：字长吉，唐宗室后，家于福昌之昌谷。七岁能辞章，韩愈、皇甫湜始闻未信，过其家，使贺赋诗，援笔立成。二人大惊。自是有名。宪宗朝为协律郎。卒于元和十一年，年二十七岁。贺著有诗集五卷，（新唐书艺文志）传于世。

⑧通眉：据记载，李贺的眉毛又长又粗，几乎连在一起，象个“一”字。古人称之为“通眉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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